福尔摩斯探案中的科学性靠得住么？

夏天

—原载《科普文摘》1981年第七期

一字未改，原文录入，转载请注明出自本论坛



        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亚瑟·柯南道尔众所周知的侦探小说中以严格的科学态度进行侦探工作的侦探家，以福尔摩斯为主角的六十多篇长篇小说和短篇故事,吸引了广泛的读者。读者们对其科学性深信不疑。

        然而这种深信不疑却被另一种迷惑人的错觉和假象所掩盖。由于柯南道尔的科学知识惊人地贫乏，所以他所描绘的英雄福尔摩斯在科学知识上也错误百出。

        例如，柯南道尔在描写他的小说“最后的问题”中科学知识上的局限和错误是显而易见的。书中福尔摩斯谈到莫里亚特时说：“他在二十一岁时写了一篇关于二项式定理的数学论文，这篇论文在欧洲深受人们注意，大为风行。”据故事介绍，莫里亚特在二十一岁时，约为1865年。而早在四十年前，一个挪威数学家尼尔斯·亨利·阿比尔就把二项式定理搞得一清二楚了。在二项式定理这个数学领域里，在1865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可供莫里亚特去发挥了。事实上，从阿比尔彻底的解决了二项式定理以后，直到今天，二项式定理并没有任何新的进展。那么，莫里亚特的论文对二项式定理解决了什么呢？这显然是违背科学史的无中生有

        在“恐怖谷”中，福尔摩斯又谈到莫里亚特。他说：“莫里亚特是写《一个小行星动力学》的著名作者。这本书在纯粹数学领域里达到了不可攀登的高峰，以致没有人能科学刊物上对它提出非议”。可是，事实上在莫里亚特时代早已发现了几百个小行星了。然而福尔摩斯却津津有味地描述“一个”小行星。
        人们可能会认为数学和天文学不是柯南道尔的专长，那末，我们可以不谈这两门科学，转而来谈谈化学吧。柯南道尔是个医生，化学是作为医生应该掌握的基础知识。
        “血字的研究” 是柯南道尔的一系列探案小说中的第一篇。在这篇故事中，读者们初次结识了福尔摩斯和他的忠实的伙伴华生医生，也是在这篇小说中，读者们了解到福尔摩斯的聪明才智和科学造诣。华生医生毫无保留地列举了福尔摩斯的科学知识涉及面。
        华生说福尔摩斯在文学上的知识等于零，而在哲学和天文学上的知识也差不多等于零，政治知识少得“可怜”，植物学是“混乱”的，解剖学知识是“凌乱而无头绪的”，地理知识相当“有限”。只是在谈到化学上，华生强调，福尔摩斯的知识是有很深的造诣。而柯南道尔也竭力想把福尔摩斯描绘成一个有很高学问的化学家。
        尽管柯南道尔在许多故事里总是要提到福尔摩斯的化学知识，可是，由于柯南道尔知识贫乏而使他在这些方面也犯下了一些不可饶恕的错误。例如在“夏斯康勃古地的冒险”中，福尔摩斯在谈到办案的警察时，曾说：“因为我在那个伪币制造者的袖口衣缝中发现了锌和铜的屑末，才依此把那罪犯捕获归案。这样，他们（警察）才开始体会到显微镜的重要性。”
        福尔摩斯似乎是以一架显微镜来观察伪币制造者衣缝里的灰尘，并从中鉴别出锌和铜，识别金属粉末当然是件容易的事。但是要搞清楚是哪种金属，光用肉眼来判断是极容易发生差错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化学家会单凭两眼去进行检验和得出结论。当时采取化学检验锌和铜是完全可能的，可是福尔摩斯并没有提到曾经进行上述实验。如果福尔摩斯可能做了化学分析，只是书中没有写明罢了，那末我们还能举出其他仅仅使用显微镜来鉴别物质的例子。在同一个故事里，福尔摩斯在进行鉴别另一种物质时说：“这些细毛是粗呢大衣的绒毛，那些不规则的灰色物质是灰尘，中央的这些斑点无疑是胶水。”（注意，后来正是那些凝固的胶水成了破案的主要线索。）
        福尔摩斯看到一块非结晶有机物质，而能断定它是某种胶水而不是其他可能的非结晶有机物。这真是一个奇迹。福尔摩斯的双眼除非具有特殊的穿透力，否则，用这种结论来定案，就会草率得使我们人人自危了。      
        在“血字的研究”中，福尔摩斯甚至说：“我能一眼就认出我曾用过的任何一种商标的香烟烬。”如果这是可能的，福尔摩斯无疑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用眼力鉴别烟灰的行家了。在“血字的研究”中福尔摩斯发现了一种新的实验方法。他用一根粗针戳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挤出一点血液，并把血液混在一升水里，然后他成功地证实了在大量的水中找到极微量的血液的可能。通常，一滴水的体积约为1/20毫升。血液比水粘且厚，可能会形成较大的液滴。即使假定福尔摩斯挤出的一滴血时1/50毫升（这是不会多算的），将1/50毫升的血加在一升水中，这样，血和水的比例是1比50，000。可是福尔摩斯却说：“血液的浓度不会大于百万分之一。”一个在化学上有“精深”知识的人是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的。化学家对溶液稀释的原理和过程了如指掌，习以为常，决不可能说出谬以千里的外行话。
        福尔摩斯说出的化学术语往往是过时的，有时甚至是错误的。
        在“一件身分案”中，当华生向福尔摩斯打听研究的情况时问：“你得到研究的结论了么？”“是的，他们是钡硫酸氢（原文是bisulphate of baryta）。”福尔摩斯答道。实际上，福尔摩斯指的是硫酸氢钡BaHSO4（即barium bisulphate）。他用的化学术语是错误的。另外，硫酸氢钡只是一种在化学上无关紧要的物质，所以，对福尔摩斯那样的化学行家是不值得研究的。
        在“柯伯·皮奇的经历”中，福尔摩斯因办案而妨碍了他的化学研究。当他知道他必须在某一时间赶上火车时，他曾感慨地说：“看来我只得拖延对丙酮（acetones）的分析了。”在此，他对丙酮用了复数。众所周知，丙酮是一种特定的化合物，而不是代表一组类同的化合物的总称，所以丙酮不能用复数。
        在“工程师拇指的奇遇”中，提到过一个用不值钱的金属代替银子的伪币制造者。福尔摩斯在谈到他们时说：“他们是大规模地制造伪币的家伙，是用机器制造混合物来代替银子。”这里福尔摩斯又犯了一个错误，代替银子的应是合金，而不是混合物。事实上，如故事中所描述的，伪币制造者正是用镍、锡合金来代替银子的。把混合物当作金属合金的同义词来使用，这对于一个化学家来说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在“蓝色的红宝石的奇遇”中，主要讲的是红宝石的经历。红宝石是一种宝石，精确地说是一种石榴石。在化学成分上，它是铁、铝、硅的合金。红宝石的颜色深红，宛如燃烧的煤块发出的火焰，它的名字也是由此得来的。石榴石的种类繁多，颜色也各不相同，但是只有颜色发红的那种才能称红宝石。所以“蓝色的红宝石”是个自相矛盾的说法，表明了福尔摩斯对这种宝石的一无所知。
        还是在这个故事中，福尔摩斯说：“为了这40谷（等于64.8毫克）重的结晶木炭，发生了两起谋杀，一起硫酸毁容，一起自杀，以及数起抢劫。”首先，珠宝是以克拉（等于200毫克）来计重量，所以这里应该说13克拉，而不应说40谷。其次，更重要的是，红宝石并非是结晶的木炭。它是铁、铝、硅和氧的化合物，而木炭里面至少含有90%的碳。福尔摩斯显然把红宝石和钻石混淆起来了。钻石确实是纯净的碳，它可以说成是结晶的木炭，或更确切地说是结晶石墨，结晶碳。把红宝石说成是结晶木炭，这对一个化学家来说是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最后再来举个“四签名”的例子。当福尔摩斯决定不再去考虑案子，而把时间化在化学研究上时，他说：“等我成功地溶解这个碳氢化合物以后，我再回到箫尔道斯的问题上来。”这又是一个大错误。
        碳氢化合物是仅仅由碳原子和氢原子组成的分子。那些大分子的碳氢化合物在常温下是柔软的固体（如焦油、柏油、沥青等），而小分子的碳氢化合物在常温下是液体（如煤油、汽油、石脑油等）。碳氢化合物之间极易相互混合，如果把固体的碳氢化合物放在液体的碳氢化合物之中，固体马上会溶解在液体中。一些液体的碳氢化合物之所以能溶解纺织品上的污物，就是因为污物的化学成分主要是碳氢化合物。
        所以福尔摩斯应该把上句话说成：“让我用过了干洗剂后，我马上……”，而这样简单的问题并不需要使具有化学家水平的福尔摩斯足足想四十五分钟之久。
        那末柯南道尔就从来没有，即使是偶然的，说过一些有先见之明的事吗？有的。在“魔鬼脚的故事”中，有一段值得一读的文章。柯南道尔介绍一种想象出来的产于西非的植物，如把这种植物根磨成粉末点燃后，就能产生一种使人发疯或致人死命的毒烟雾。福尔摩斯以超乎异常勇气让他自己和他那一贯忠实的伙伴华生尝一尝这种滋味。华生把尝试结果作了如下的描述：
        “当我闻到一种有强烈麝香味的、令人晕眩的气味后，我几乎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了。在吸了第一口烟雾后，我的脑子和思想就失去了控制。眼前有一片厚厚的黑云在飞舞……我感到我的头发竖起，眼珠突出，嘴巴张开，舌头发毛，我的思想极度混乱，感到脑子里一定有些东西蹦断了。我企图喊叫，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虽然这是我的声音，但是却又离我那么遥远。”
        半个世纪以后，麦角酸二乙基酰胺（LSD）的生理效应被发现了。这种效应虽然不是来自西非的植物，但是它的生理反应却和华生医生描述的没有多大不同。那段文章现在已经变成事实了。对我来说，这段文章足以补偿所有的被柯南道尔塞进他的故事里的错误百出的化学知识。
（鸿铸根据美国《科学文摘》刊登的伊·阿西莫夫文章编译，插图 成立）

冷酷的工藤

呃  有插图吗？
原文录入  是LZ自己打的吗？很强大